《星星糖》試閱 C.
當嚴司以為那個會沒情調一輩子的男人突然向他提同居的事宜時,差點沒被剛進自己嘴裡那口飲料嗆死。
在好不容易緩過勁後他以一臉『世界末日明天要來了嗎』的模樣注視對方,但那人只是尷尬的輕咳幾聲,在他還沒空回應一大串廢話前淡淡拋了句覺得這樣兩邊跑有時還是不方便,當然維持現狀也很好。
嚴司腦袋一轉,很快想起幾次自己偷襲撲錯間和幾次重要物品遺落在對方家還要費時去拿取的經驗(雖然可以趁機藉口騷擾,但以一百次有一次對方在家的機率來看他連一次也沒碰上),開始思考其中的必要性……畢竟兩人在一起已經有一段時日,之前也不是沒一起住,仔細打算也能省下一筆開銷讓他少兼差去賺飲料錢也不錯。
反正兩個人都不是常常待在家裡的類型,一些比較必要的生活用品也差不多重疊,加上私人物品並沒有太多,同居不是什麼不好的選擇。
雖然中間扯了一堆廢話和調戲一下檢察官,嚴司最後還是爽快的答應對方。
仔細討論過後原本打算重新看一間房,嚴司卻在黎子泓開始準備房子售授事宜前臨時變了調,說什麼反正他家房子買了都買了,房貸再付幾年就是他的了也沒什麼不好。
於是嚴司退了租,房東還很豪爽的告知以後有需求可以再找他。
兩人利用一次排休將嚴司那裡的東西全部搬過來並將整個家全部整理過一次,也就這麼開始另一段同居生活了。
同居、趴萬。
這一天早晨是在濃郁的咖啡香下開始的。
「早。」
才走出房門黎子泓便見到已經好幾天沒回家的人正站在咖啡機前等待萃取出來的深褐色液體。
不同於自己,比較講究的嚴司在搬來時帶來他家的磨豆機及咖啡機,於是他習慣的咖啡粉也就漸漸被遺忘在櫥櫃裡,除了有時候對方不在才會使用。
「早。」黎子泓看著倚在旁邊牆壁上的嚴司打了個哈欠,嶄新襯衫上不知道為什麼多了許多皺摺讓他不住挑眉,代表嚴司可能昨晚換掉襯衫後就在工作室睡了。
「沒試過口味的吐司還有很安全的正常蛋餅,吃完再去嗎?」
在他拉開木製小吧檯的椅子時嚴司正好將咖啡放到他面前,看了眼左腕上的表然後點點頭,檢察官從早就放在吧檯上的塑膠袋裡拿出其中一個紙盒開始吃,「你要再睡嗎?」
「當然阿……兩個多小時哪夠。」轉頭走到洗碗槽清理機器的人因為水聲稍微提高了音量,「那個打算釣你的小姐真的有點問題阿,我把她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審視完的報告丟到你辦公桌上了,你就靠著你們之間的心電感應自己找吧。」
「……她的胃裡還有什麼?」被對方這麼一提想起那位年輕女性先前的指示,黎子泓皺眉。
「你何不把脖子上的那個護身符拿下來直接問她?」
「我那天在昏昏沉沉的時候似乎有聽見某個人冷冰冰威脅人家再不滾之後就要閉著眼睛縫她。」什麼內臟可能一個不注意就縫在一起了、還是針可能會不小心插進臉或眼珠之類的。
咬下最後一塊蛋餅,黎子泓闔上盒蓋,抬頭正好對上走回來的嚴司非笑似笑的目光。但僅一瞬對方便恢復原本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勾起嘴角涼涼說了句誰知道呢,速度快得讓黎子泓覺得只是錯覺,只好聳聳肩打算等進辦公室再看情況,雖然心裡已經大概有底嚴司放的地方不會讓他太容易就找到。
「另一份記得也要吞下去阿。」見收拾好垃圾的人拿起咖啡啜飲,又打了一個哈欠的嚴司拍拍自己臉頰,「不行了我去睡一下,要吃晚餐還是宵夜再叫我。」
黎子泓看了眼從他眼前悠悠晃過的嚴司,嘴裡不忘提醒,「記得先換衣服。」
「我會記得穿這樣睡你那一半——」不懷好意的笑了幾聲,看見房門便加快腳步走進去,「路上小心。」
結果一進辦公室黎子泓便見到自己桌上的那份驗屍報告,裝定成頁的紙本安安穩穩躺在桌墊上,他隨意翻了幾下確定頁面順序無誤也沒有所謂的亂碼,腦袋突然蹦出可能是嚴司昨晚太累沒力氣和他開玩笑的想法,卻又覺得不太可能。
但是沒想太多,黎子泓僅是認真閱讀裡頭的內容打算繼續未完的工作。等看完後才發現原本被文件覆蓋那塊範圍的桌墊下有張時下當紅通訊軟體主角形狀的便條紙,記得嚴司有次曾說那隻熊給人的感覺很像他。
下午下班時去了警局一趟,順道按嚴司壓在他桌墊下那張小紙條的吩咐去找玖深拿先前做的分析報告。
當對方遞給自己一個封口嚴密的牛皮紙袋時黎子泓不著痕跡擰了下眉,同樣覺得尷尬的同僚也一臉無辜的告知那是嚴司要求的,後面還說什麼他不想遇見不科學東西那種讓黎子泓有點無言的話語,明白對方無意間似乎在影射自己。
他其實不知道這次案件的被害人為什麼找上他。
但從各種資料和親友的敘述評斷出個性應該很溫柔婉約的女子似乎真的沒有什麼惡意,一開始出現的時機不會太奇怪也沒有太騷擾他。
只是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常常會突然出現,卻連什麼線索也沒再提出,僅是用那雙灰白色的混濁眼眸靜靜注視他,偶爾還會不小心干擾到他的生活。
最後還是原本還能調侃他女人緣已經拓展到不同空間的嚴司先覺得受不了,趁某天兼差完還能去買飲料的空閒跑到某個同僚推薦很靈驗的廟裡親自求了一個香火袋給他,理由是預防犯罪。
『廢話,要是她哪天鬼來瘋把你整個人都帶去作老公了你找誰上訴?閻羅王嗎?他會要你和她手牽手去喝孟婆湯謝謝再連絡啦。』對方如是說,強行替他套上帶有檀香味的紅色小袋子,但黎子泓其實很想告訴對方那位小姐應該早就被他早些時候的威脅趕跑了。
也許原本就沒有多大惡意的被害人,只是急迫需要結果吧。
他是這麼想的。
和玖深道謝完離開警局前他撥了通電話給嚴司,對方似乎還在睡,他一連撥了兩通都沒有接聽。
就在他開始猶豫該買外食回去還是回家將嚴司叫醒再一起出來吃時,嚴司才傳了封簡訊給他,打開內容卻只寫有簡單的幾項生活用品,還有幾種蔬菜水果、調味料和肉之類的食材名稱.....這是要自己下廚的意思嗎?
雖然覺得無奈,黎子泓也沒有回電或回簡訊去詢問,反而直接按照對方簡訊上的物品清單去超市採買。
開門時嚴司見他提了兩大袋物品,不知道為什麼顯得很樂,而且還很熱心的自告奮勇替他提走一袋。
「作夢作到一半突然發現我們似乎還沒一起用過你家廚房就睜開眼睛了,除了煮泡麵和沒味道的稀飯你沒有轟掉廚房或端出一團不明生物的不良記錄吧?」
自覺自己的廚藝沒有那麼誇張,提倡做人就是要勇敢嘗試新事物的嚴司想起他家室友也會作簡單的早餐,所以對於一起做晚餐這件事倒是挺放心的,甚至還有些期待。
其實檢察官雖然不常使用廚房,但一開始搬家時無論是自己買來還是親友送的賀禮,湊合起來其實廚房用具挺完備的,簡單討論過要做什麼菜和分配完工作後兩人便各自動作。
將清洗完的食物放在流理臺上,嚴司轉頭看向檢察官捲起襯衫袖子認真切肉的模樣忍不住露出笑容,腦袋一轉便決定自己明天該去買幾件圍裙備用。
「小心。」但見男人略為笨拙的切肉動作,他還是看不下去伸手接過對方手上的菜刀,三兩下就將肉塊分解成均勻的小塊狀。「肉會滑……想當初大哥哥我可是什麼刀都拿來實驗過,不過是買生豬肉來試試觸感啦,反正都是死掉的肉。」
退到一旁的黎子泓面對專家彷彿想要開始分析豬肉死前死後狀態的前奏不予置評,將手清洗過後從架子上取下另一個砧板,繞過見他不搭話就乖乖閉嘴把砧板和菜刀拿到洗碗槽清洗的嚴司,將它放置在嚴司方才站的位置,「忘記先切洋蔥了。」
「那你要先把肉炒好嗎?」
「好。」黎子泓將清洗過後的平底鍋放上爐子,轉開瓦斯。
熱好鍋之後他小心翼翼倒少許油進入,聽著鍋裡開始出現細微的逼剝聲,並不常下廚的人心裡還是出現某種微妙感。
從一旁拿來切好的蔥花放入,突然轉大的聲響讓他愣了半秒,很快回過神動動手裡的木鏟稍微炒過再放進切得挺好看的肉塊翻炒。
「要放多少醬油?」動作到一半他側頭詢問嚴司,而快將洋蔥切完的人眨掉眼裡隱約出現的淚光,一臉好奇的湊上來查看進度,但是思索了下卻很認真的回答他不知道,看他口味就好。
黎子泓聞言忍不住拋給嚴司一個白眼,將醬油塞到對方手上,「你倒。」不然到時候嫌東嫌西恐怕這盤菜他得自己一個人吞掉。
「好好好。」憑著感覺隨便倒,嚴司又拿來米酒倒入,「這個也要一點。」
然後在嚴司回頭去將洋蔥切完的同時,另一邊正好將炒至八分熟的肉盛放到盤子裡。嚴司還來不及讚嘆兩人的默契,放洋蔥的小鍋子就被對方拿了去。
「要再加油。」一邊提醒一邊裝水遞給檢察官,見他先後放入兩樣液體並開始炒洋蔥後他伸了個懶腰。
等待洋蔥開始變得晶瑩透亮時,黎子泓放入原本炒好的肉拌炒,再往裡頭添了點烏醋及黑胡椒粒。一旁盯著的嚴司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轉身從櫃子裡拿出平時喝咖啡習慣加的糖包在黎子泓面前晃了晃,「是不是還要加一點點砂糖?」
黎子泓皺了皺眉,專注於手中鍋鏟的動作沒有注意嚴司,「需要嗎?」
「欸欸我很認真耶——」從口袋撈出手機開始google,隨意點進搜尋出現的某個網站找到需要使用的調味料區,嚴司刻意將上頭砂糖兩字反白遞給黎子泓強迫對方看。「但是沒有砂糖糖包也可以取代吧,哈哈反正都是糖阿。」
「……你開心就好。」無奈看著嚴司將糖包加入,心想反正只是添加甜味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的黎子泓並沒有多加阻止。
後面他們又簡單煮了一鍋絲瓜湯再炒了一盤蛋,原本注意到嚴司拿辣椒切有稍微猶豫,但黎子泓還是任由對方動作。
卻沒想到嚴司完全不怕似,一下手就切了兩條辣椒。並且在他還來不及阻止前將它們連剛才剩下的一點蔥花一起,全丟進了他正在翻炒的蛋裡,沒多久嗆辣的味道便飄散到空氣,很快充斥整個廚房讓嚴司不得不趕緊打開被他們遺忘很久的抽油煙機。
「等等辣到嘴巴或怎麼了不要怪我。」而且自己造的孽自己擔。黎子泓側過頭咳了幾聲,同樣忍不住咳嗽的嚴司倒是笑的開心,「一人一半感情才不會散啊,好東西必須和你分享。」
於是這頓晚餐便在兩人的咳嗽聲中完成了。
「你拿什麼去驗?為什麼要玖深把結果封得那麼密?」夾了一塊肉送進嘴裡,黎子泓沒漏看嚴司吃一口辣椒炒蛋之後被嗆到側頭輕咳的狼狽樣,放下筷子淡然替對方拍背再起身幫他倒杯水。
「秘密。」搖搖手拒絕對方遞過來的水杯,還是說了句謝謝然後抽張紙擦拭嘴角周圍,不怕死又吃了一口蛋的人這次反應倒是冷靜不少,嚼了幾下就正常吞下肚。「反正你都會知道,什麼時候知道很重要嗎?」
「只是好奇。」黎子泓看嚴司後來反應還可以就動筷子多夾了幾塊蛋給對方以免到最後有人賴帳,馬上便接收到兩束像在指責的不滿目光。
其實他也沒想強迫嚴司,反正送去的那個東西要不是沒那麼重要所以他不知道也沒有影響,要不就非常重要而他大概明天就能得知它與案件的關聯,到時候甚至還會有人替他分析好可能。
所以沒什麼好計較的,嚴司做事自有分寸。
黎子泓邊想邊在嚴司的注視下同樣試了一口炒蛋,大約落在意料之中的辣度讓他皺皺鼻子,看了眼嚴司卻發現對方的嘴唇有些腫,顏色比塗過口紅還紅。
忍不住在心裡笑了下,雖然覺得嚴司活該但也覺得兩個人這樣一起做菜吃飯的感覺還不錯,有種越來越往普通家庭的方向靠近的感覺。
最後在嚴司半推半就下兩人乖乖解決完兩菜一湯,不小心沒抓好份量煮太多的白飯便等放涼了用保鮮盒裝起放冰箱。
關上冰箱前嚴司像是想到什麼,突然和黎子泓提出之後有空一起去採買的要求。
站在水槽前洗碗的黎子泓想了想,覺得應該可以便答應對方。
「你明天也休息?」在嚴司拿起他沖洗乾淨的碗盤以乾布擦拭時他順口問了對方,雖然大概知道答案應該是肯定的。
「沒啊,苦命的日子才沒這麼短,還有幾件必須自己來免得讓可愛的學弟身心受創太嚴重。可能再一兩天吧,就算那時候我不想也會被抓著放一段。」嚴司聳聳肩,將擦好的碗盤擺放到鐵架上晾乾,少少的份量不需要動用什麼機器,很簡單就能收納。
其實就算這樣一直放著也沒差,只是有礙視覺健康。
「你呢?」
「等這個案子先暫時告一段落吧。」洗完碗順便清理水槽,黎子泓從嚴司手中接過剛剛清理時拿出來的洗碗盆,而對方另外拿了塊抹布將沾滿水的流理台擦乾。「應該能和你的假重疊一些。」
點點頭表示明白,嚴司一下子也想不起來兩個人有多久沒一起休假了,雖然處理的案子都差不多落在相似的時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