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嚴】時差。拾參、
A.
再次聽到嚴司的消息是一陣子後的事。
某天遇見在校的舊識,黎子泓和對方稍微閒聊過後才發現對方是嚴司近期支援那個地區的檢察官。
只不過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對方倒先提了出來,並且告訴他某次驗屍時嚴司令人哭笑不得的行為、抱怨這樣很不尊重死者。
而黎子泓聽完只覺得不知道該好氣還是好笑,會把白布拉開再蓋上、再拉開、期待有什麼新變化這種行為也只有嚴司那傢伙才做的出來,對方總是知道怎麼替自己找樂子,即使他的行為會讓別人以為他是神經病。
不過這就是他認識的嚴司,會在可以找樂子的時候找樂子,必須正經的時候正經。
遇見舊識沒幾天後嚴司突然打了通電話給他,和他抱怨忙碌那麼久終於有時間好好休息、這一行根本不是人過的生活之類的話。於是兩人又天南地北聊了一陣(雖然大多時候黎子泓只負責聆聽),從屍變當天的現場轉播聊到大學同學的聚會。
話題的最後嚴司突然提到他之後要調到台中去支援,黎子泓起初只頓了下,並沒有太多驚訝。
而對方倒是很開心地和他談論自己剛好離楊徳丞開的餐廳不遠,以後可以去他那裡蹭飯吃。
黎子泓無奈提醒嚴司不要有事沒事就去騷擾別人做生意,立刻遭到對方憤慨反駁,說自己也是在促進楊德丞餐廳的經濟發展、楊德丞應該感激他才對。
於是說不過嚴司的黎子泓只好任由對方去說,最後草草要他注意早晚溫差便掛了電話。只不過後來嚴司再也沒和他聯絡,黎子泓一忙起來也幾乎忘了,直到有時間靜下心來思考,他卻覺得若是兩人就這樣斷了連繫也未嘗不可。
當下手中這個案子鬧得沸沸揚揚,連上頭都緊迫盯人時卻突然出了岔,某個叫作王釋凱的員警從中將此案連結到另一件他正在追查的毒品案件。
聽過對方鉅細靡遺的分析判斷後,黎子泓同樣覺得這中間似乎的確有些問題,於是思考後確定可行便簽下申請公文,允許對方去查。
一開始他的想法很簡單,原本打算先處理完手中這個案件,再藉由對方所查到的資訊回過頭把兩個案子串連起來。卻沒想到幾天後,他還沒有獲得消息回報,對方的遺體就已經被發現了。
當時他盯著屍體的照片半晌,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獲得一個這麼殘忍的回答。
淺意識裡他總覺得是自己害得一條寶貴生命消逝,縱使作這個職業他們心裡隨時都作好犧牲的準備,可是天災人禍,這件事多半是人為判斷這層出了差錯才讓對方白白送了命。
如果他當時再多了解那個案子一些,而不是由對方的資料和話語直接下判斷;如果他當時再細心一點,另外安排其他員警和他一起合作查案,而不是讓他一個人單打獨鬥,如今這件事情的結果是不是還有轉圜的餘地?
王釋凱的事他黎子泓並沒有和別人提起,縱使他在喪禮時已經和他的家人們說明過原因也道過歉、甚至獲得寬宥,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自己其實還沒有對那件事釋懷。
於是在聽見王鴻的案子時他才會毫不猶豫填下請調單,雖然在寫完的那一刻,他盯著自己的簽名,忽然想起了記憶裡那張一直揮不去的笑臉。
B.
黎子泓今天感覺有點怪。
結束份內工作並簡單沖洗、換下身上衣物過後,嚴司一打開手機便看見自己多了幾通未接來電,當下忍不住讚嘆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擁有這麼高的人氣,點開卻發現三通是警局那裡來的,一通則是最近熟稔不少的那個被圍毆的同學,最後還有一通來自某個很可怕的稀客。
當下看見那個暱稱時他嚴司呆了幾秒,不過還是按照事情的輕重緩急,先撥了通電話到警局。
直到他撥給黎子泓時已經是十分鐘後的事,距離對方撥過來的時間已過了約莫三小時。
等那端一接通,嚴司便像是個耐不住寂寞的怨婦般劈哩啪啦和對方扯了一大串開場白,很稀罕地發現好友沒有打斷他的話也沒有掛掉電話,僅是耐心等待他說完才淡淡喚了聲他的名字。
『嚴司。』
不知怎的,這樣的叫喚讓他感到有些不安,卻依舊慢慢靜下心來,暫時忽略睡眠不足所帶來的那股焦躁,「怎麼了?」
話筒那端安靜好一陣子,然後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笑聲,淡到嚴司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而且還莫名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只因他分辨不出對方的情緒,卻能夠想像一定不會太好。
『只是今天無意間聽見同事在聊他承辦的一件案子,讓我突然想起大學時一些還沒和你算的帳……算算也有一些日子沒有聊天了,王鴻的案子還好吧?』只不過再開口時黎子泓已經恢復了原本的語調,彷彿剛剛完全沒有發出什麼可怕的怪聲音。嚴司微擰了下眉,終究沒有打算一探究竟。
「整體而言勉強算還不錯吧,不過對腦袋被鏡子割傷又插了大量碎片的某個傢伙來說應該就……嗯、你知道的、就是那個四個字的成語……我已經很委婉了好嗎?」瞥一眼開始飄雨的灰色天空,嚴司從學弟之前買來的零食堆裡挑了一包洋芋片,拆開後蹭掉自己鞋子、非常豪邁地躺到供休息用的沙發上,一邊吃一邊回覆,「不過那個被圍毆的同學生命力倒是挺強,雖然走到哪邊都看見他被扁,不過還是活得很活蹦亂跳,簡直和以前我們男宿裡那群蟑螂集團一樣。」
說完大笑幾聲,獲得好室友無奈的回覆後,嚴司就這麼自顧自地往下說,直到這個話題稍微告一段落,兩人間又陷入短暫的沉默。
嚴司原本已經決定好要再提些什麼話題,黎子泓卻先打斷了他的話,『阿司……問你一個問題。』
阿司。
熟悉卻又陌生的暱稱讓嚴司一愣,卻反應很快地咧開笑容,「問啊,我有什麼不敢和你說的。」
『你喜歡驚喜嗎?』這是什麼問題?下意識判定他家前室友今天一定哪裡吃錯藥,嚴司都還來不及因為這個問題而挑眉,就差點先被在自己嘴裡已經粉身碎骨的洋芋片碎渣嗆到。
輕咳幾聲平復呼吸,發現黎子泓也許真的很認真在詢問這個問題時,嚴司陷入苦思,「……算喜歡,除了不好的驚喜。」
而黎子泓沒有給與過多回覆,只平淡應聲嗯,並在他還來不及反應時突然拋出一顆震撼彈,『我的請調申請通過了。』
「什麼?」請調申請?那個喜歡在固定地區工作的黎子泓?
幾乎是在對方說完的同時驚呼出聲,嚴司有些不可置信地將手機換隻手、用指尖掏了掏剛剛接收到訊息的那隻耳朵,發現確實沒有任何異物堵塞才放下手。
『大約……幾天後去拜訪你們。』黎子泓的語調依舊平靜而自然,像單純陳述一件事實而已,『等交接差不多就會正式上任了,到時候還要請你多多指教了,嚴法醫。』
再次聽到嚴司的消息是一陣子後的事。
某天遇見在校的舊識,黎子泓和對方稍微閒聊過後才發現對方是嚴司近期支援那個地區的檢察官。
只不過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對方倒先提了出來,並且告訴他某次驗屍時嚴司令人哭笑不得的行為、抱怨這樣很不尊重死者。
而黎子泓聽完只覺得不知道該好氣還是好笑,會把白布拉開再蓋上、再拉開、期待有什麼新變化這種行為也只有嚴司那傢伙才做的出來,對方總是知道怎麼替自己找樂子,即使他的行為會讓別人以為他是神經病。
不過這就是他認識的嚴司,會在可以找樂子的時候找樂子,必須正經的時候正經。
遇見舊識沒幾天後嚴司突然打了通電話給他,和他抱怨忙碌那麼久終於有時間好好休息、這一行根本不是人過的生活之類的話。於是兩人又天南地北聊了一陣(雖然大多時候黎子泓只負責聆聽),從屍變當天的現場轉播聊到大學同學的聚會。
話題的最後嚴司突然提到他之後要調到台中去支援,黎子泓起初只頓了下,並沒有太多驚訝。
而對方倒是很開心地和他談論自己剛好離楊徳丞開的餐廳不遠,以後可以去他那裡蹭飯吃。
黎子泓無奈提醒嚴司不要有事沒事就去騷擾別人做生意,立刻遭到對方憤慨反駁,說自己也是在促進楊德丞餐廳的經濟發展、楊德丞應該感激他才對。
於是說不過嚴司的黎子泓只好任由對方去說,最後草草要他注意早晚溫差便掛了電話。只不過後來嚴司再也沒和他聯絡,黎子泓一忙起來也幾乎忘了,直到有時間靜下心來思考,他卻覺得若是兩人就這樣斷了連繫也未嘗不可。
當下手中這個案子鬧得沸沸揚揚,連上頭都緊迫盯人時卻突然出了岔,某個叫作王釋凱的員警從中將此案連結到另一件他正在追查的毒品案件。
聽過對方鉅細靡遺的分析判斷後,黎子泓同樣覺得這中間似乎的確有些問題,於是思考後確定可行便簽下申請公文,允許對方去查。
一開始他的想法很簡單,原本打算先處理完手中這個案件,再藉由對方所查到的資訊回過頭把兩個案子串連起來。卻沒想到幾天後,他還沒有獲得消息回報,對方的遺體就已經被發現了。
當時他盯著屍體的照片半晌,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獲得一個這麼殘忍的回答。
淺意識裡他總覺得是自己害得一條寶貴生命消逝,縱使作這個職業他們心裡隨時都作好犧牲的準備,可是天災人禍,這件事多半是人為判斷這層出了差錯才讓對方白白送了命。
如果他當時再多了解那個案子一些,而不是由對方的資料和話語直接下判斷;如果他當時再細心一點,另外安排其他員警和他一起合作查案,而不是讓他一個人單打獨鬥,如今這件事情的結果是不是還有轉圜的餘地?
王釋凱的事他黎子泓並沒有和別人提起,縱使他在喪禮時已經和他的家人們說明過原因也道過歉、甚至獲得寬宥,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自己其實還沒有對那件事釋懷。
於是在聽見王鴻的案子時他才會毫不猶豫填下請調單,雖然在寫完的那一刻,他盯著自己的簽名,忽然想起了記憶裡那張一直揮不去的笑臉。
B.
黎子泓今天感覺有點怪。
結束份內工作並簡單沖洗、換下身上衣物過後,嚴司一打開手機便看見自己多了幾通未接來電,當下忍不住讚嘆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擁有這麼高的人氣,點開卻發現三通是警局那裡來的,一通則是最近熟稔不少的那個被圍毆的同學,最後還有一通來自某個很可怕的稀客。
當下看見那個暱稱時他嚴司呆了幾秒,不過還是按照事情的輕重緩急,先撥了通電話到警局。
直到他撥給黎子泓時已經是十分鐘後的事,距離對方撥過來的時間已過了約莫三小時。
等那端一接通,嚴司便像是個耐不住寂寞的怨婦般劈哩啪啦和對方扯了一大串開場白,很稀罕地發現好友沒有打斷他的話也沒有掛掉電話,僅是耐心等待他說完才淡淡喚了聲他的名字。
『嚴司。』
不知怎的,這樣的叫喚讓他感到有些不安,卻依舊慢慢靜下心來,暫時忽略睡眠不足所帶來的那股焦躁,「怎麼了?」
話筒那端安靜好一陣子,然後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笑聲,淡到嚴司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而且還莫名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只因他分辨不出對方的情緒,卻能夠想像一定不會太好。
『只是今天無意間聽見同事在聊他承辦的一件案子,讓我突然想起大學時一些還沒和你算的帳……算算也有一些日子沒有聊天了,王鴻的案子還好吧?』只不過再開口時黎子泓已經恢復了原本的語調,彷彿剛剛完全沒有發出什麼可怕的怪聲音。嚴司微擰了下眉,終究沒有打算一探究竟。
「整體而言勉強算還不錯吧,不過對腦袋被鏡子割傷又插了大量碎片的某個傢伙來說應該就……嗯、你知道的、就是那個四個字的成語……我已經很委婉了好嗎?」瞥一眼開始飄雨的灰色天空,嚴司從學弟之前買來的零食堆裡挑了一包洋芋片,拆開後蹭掉自己鞋子、非常豪邁地躺到供休息用的沙發上,一邊吃一邊回覆,「不過那個被圍毆的同學生命力倒是挺強,雖然走到哪邊都看見他被扁,不過還是活得很活蹦亂跳,簡直和以前我們男宿裡那群蟑螂集團一樣。」
說完大笑幾聲,獲得好室友無奈的回覆後,嚴司就這麼自顧自地往下說,直到這個話題稍微告一段落,兩人間又陷入短暫的沉默。
嚴司原本已經決定好要再提些什麼話題,黎子泓卻先打斷了他的話,『阿司……問你一個問題。』
阿司。
熟悉卻又陌生的暱稱讓嚴司一愣,卻反應很快地咧開笑容,「問啊,我有什麼不敢和你說的。」
『你喜歡驚喜嗎?』這是什麼問題?下意識判定他家前室友今天一定哪裡吃錯藥,嚴司都還來不及因為這個問題而挑眉,就差點先被在自己嘴裡已經粉身碎骨的洋芋片碎渣嗆到。
輕咳幾聲平復呼吸,發現黎子泓也許真的很認真在詢問這個問題時,嚴司陷入苦思,「……算喜歡,除了不好的驚喜。」
而黎子泓沒有給與過多回覆,只平淡應聲嗯,並在他還來不及反應時突然拋出一顆震撼彈,『我的請調申請通過了。』
「什麼?」請調申請?那個喜歡在固定地區工作的黎子泓?
幾乎是在對方說完的同時驚呼出聲,嚴司有些不可置信地將手機換隻手、用指尖掏了掏剛剛接收到訊息的那隻耳朵,發現確實沒有任何異物堵塞才放下手。
『大約……幾天後去拜訪你們。』黎子泓的語調依舊平靜而自然,像單純陳述一件事實而已,『等交接差不多就會正式上任了,到時候還要請你多多指教了,嚴法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