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嚴】時差。拾肆、
將大櫃子裡最後一張遊戲片小心翼翼收進紙箱內再封上膠帶,並以奇異筆在封面寫上遊戲片幾個大字。終於結束這個櫃子的整理後黎子泓起身活動筋骨,順便走進廚房拿了一瓶水。
再次走進客廳時他環視一圈幾乎可用空蕩來形容的空間,地上的幾個紙箱不知怎的卻讓他有些感慨。
他是個生活簡單的人,住屋處同樣沒有擺放很多多餘的雜物,所以整理起來挺方便的。只不過看見生活一段時間、幾乎已經習慣的場景回到最初那個模樣,一如自己沒有在這裡生活過,心上還是有股疙瘩感。
可是突然響起的電鈴聲不容許他想這麼多,硬是插入他腦袋裡,終結這短暫的分神。
黎子泓快步走到門前,並不意外推開門便看見那張熟悉的笑臉。「怎麼來的這麼早?」
他推開鐵門讓嚴司進來,而脫好鞋從他讓出的空間走進室內的人僅是笑,一面打量他家一面回覆,「因為難得放假,就當作是郊遊早點起床啊,只不過沒想到我找路也挺厲害,不小心就到你家了……看你也打包的差不多,所以我還不算早到吧。」
「說吧,大哥哥我還可以幫忙你什麼,未來的工作好夥伴?」
那天嚴司其實並沒有訝異太久。
消化『驚喜』非常快速的人立刻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也沒有抱怨黎子泓為什麼這麼晚才告知,只是嚷了幾句之後可以一起相約去德承餐廳吃飯或是隨時隨地都可以重溫大學美好時光之類的話,害黎子泓忍不住想吐槽對方,突然有些懷疑自己的運氣和決定。
為什麼就偏偏是台中呢……黎子泓至今想起來依舊忍不住覺得好笑和無奈,一邊整理自己的衣物一邊思索。而被分配去寫箱子註記的嚴司則是挺認真的,一個個檢查那些尚未封箱的箱子,確定都裝滿後才貼上封箱膠帶並寫上物品名稱。
休閒讀物、私人用品、雜物……打開第四個箱子察看內容物,嚴司在熟悉的鵝黃色映入眼簾時忍不住挑眉,因為他很快想起那是他之前陪黎子泓去買的時鐘──只是他沒想過這東西竟然還有無性生殖的功能──拿起兩個同樣的時鐘察看,原本以為可能有一個是壞掉的,卻沒想到還在走動的時針分針竟然相差了八個時區的距離。
那麼一瞬腦袋的某條思路猛然和很久以前的那個猜測接通,嚴司似乎明白了什麼。
以能夠盯穿物體的視線直瞪著鐘面,嚴司沉默很久,腦海裡快速閃過很多念頭,但那些話語卻如鯁在喉,蠕動許久的唇瓣最終只能勉強擠出一個完整句子,「這是怎麼回事?」
聽見嚴司沒頭沒腦的問話,黎子泓懵了幾秒才突然想起方才自己似乎沒有將放著時鐘們的箱子封箱並寫上註記,急忙停下手邊工作回頭,正好見到嚴司若有所思地盯著手中的兩個時鐘,頓時有股強烈的心虛感從心底直竄而上。
嚴司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抬頭瞪了他一眼。黎子泓立刻明白接下來可能是一長串的嚴刑逼供,但對方只問了三個字,「我知道?」
我知道。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嚴司的心情,卻不敢承認自己那一份感情。
他想得太多、太被動,卻忽略嚴司其實根本不需要他替他考慮那麼多。
但他想過找時間和嚴司坦承自己的心情,可是老天爺似乎總是不容許他思考這麼多。
見黎子泓依舊沉默不回答,嚴司勾起一抹有些嘲弄的笑容。
他走向前,將兩個時鐘強行塞入對方掌心,轉身就想離開。
「嚴司──」
「我喜歡你,黎子泓。雖然你可能覺得兩個男人在一起很不對勁,或者那種感情根本不在你的接受範圍裡──你甚至可以反駁或拒絕我,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否認自己的感情。」背對他的嚴司頓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只是冷淡拋下這番話。
「還是你覺得我們之間一定需要有什麼契機,轟轟烈烈驚天動地?」
「也許你覺得用這種藉口來說服自己會比較安心,但你從來不去想,我們之間需要的,不過只是一句我喜歡你,就這麼簡單而已。你連坦承自己都想逃避。」
嚴司頓了頓,聲音突然放輕而且語調變得很平,黎子泓卻覺得自己從中聽見了這麼多年來對方一直壓抑著的沉重情緒,「偏偏我又只是想要一個答案而已。」
偏偏他那個好朋友,總是喜歡讓他感覺自己捉到了一絲希望,卻又在緊握後失望。
黎子泓呆了呆,身體卻先做出反應抓住對方不給跑。嚴司回過身,鏡片後那雙毫無情緒波瀾的眼眸就這麼與他對上,直勾勾地望著他。
兩個人僵持許久,黎子泓原本想和對方解釋那天後面原本還有話想對他說卻被掛了電話,但他思考到最後,卻先緩緩鬆開手。
不過嚴司沒有轉身離開,依舊安靜看著他。於是黎子泓沒有遲疑太久,很快開口。「那次……我後面還有話想和你說,如果你沒有掛電話的話……」
嚴司朝他挑眉,黎子泓苦笑了下,明白自己今天終究是逃不了,只好繼續自己很久以前已經大致思考過該如何開口的話語。
「我平常沒有太多表情,不會說情話也沒有什麼情趣;工作很忙很累所以我陪你的時間不會比現在多,就算之後我們在同一個工作地點;如果放假時,你可能想出去玩,但我說不定比較傾向在家打電動……就算能夠陪你出去玩,我比較喜歡大自然而你比較喜歡有冷氣或是暖氣、能讓你感到自在放鬆像在度假的地方。」
「我們之後可能會因為這些不同的地方或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吵架,我會傾聽你的意見但大多時候我會堅持那些我認為對的事情,到時候可能不會讓你……我甚至不可能、不夠清楚怎麼樣去刻意討你歡心。」
「阿司,你雖然喜歡我,但『我』的範圍包含太多太廣,我們都沒辦法否認,某些自己喜歡的人他的某些地方我們不一定會喜歡。」盯著有些反應不及的嚴司,黎子泓條理分明說完那一長串話,最後一臉真誠,「這樣你還想和我在一起嗎?」
黎子泓沉默看著嚴司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頓時夾雜進很多他看不懂也不常看見的情緒,握在身側的拳頭隱隱出了汗。
只不過他還沒忖度出嚴司的反應,對方緊抿成一線的嘴角卻悄悄揚起,「廢話,不然你認為你耽誤我那麼多年青春歲月有得賠嗎?」
「這樣正好──」
「什麼正好到底哪裡好!你浪費了我這麼多年這麼多口水和腦細胞,不就幸好我不會掉眼淚。」
沒有正面回答嚴司的話,黎子泓依舊是那副認真模樣,不過臉上多了抹淺笑。
「我一直沒能告訴你,你從我這裡搶走了很重要的東西,不能不以身相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