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嚴】時差。肆、
慢條斯理的將衣櫃裡最後一件褲子塞進行李包,一面拉上拉鍊的同時嚴司抬頭瞥了眼早已收拾整齊、正盤腿坐在床上打遊戲的黑髮青年。
同房的另外兩位室友一個早就搬得乾乾淨淨不知跑到哪逍遙過暑假了,另一個則是從昨晚便不見人影,想必對方早就擬好一套快速收拾的流程所以沒有多加留心,嚴司倒覺得事不關己。
他轉移陣地來到書桌前,開始收拾昨晚大致整理並分類過的雜物及書籍,漫不經心的尋找話題,「小黎暑假有什麼特別計畫嗎?」
「會安排打工……」頓了下,依舊確實回答,「還有把剩下的遊戲片打完。」
對方的回答似乎早在自己意料之中,嚴司沒有多作回應,只是淡淡回了聲喔。
「你呢?」
「我嗎?大概也是打工吧,家裡那裡應該也還有安排,說不定會過得很充實、哈。」嚴司輕笑了聲,臉色卻用比翻書還快的速度垮了下來,「不過想到有兩個多月不能見到親愛的室友,第二年抽宿舍也不知道能不能抽中甚至還是同一房,我的內心頓時有些孤單寂寞甚至覺得大大哀傷——」
嚴司話才說到一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隨便把手上最後一本書塞進箱子裡就三步併兩步跑跳上黎子泓的床,盤腿坐到對方對面,表情興奮,「為了安慰你那位可憐的好朋友,你要不要邀請他去你家玩阿?」
見嚴司已經收好物品便按下暫停並儲存遊戲進度然後關機,黎子泓拉過自己放在一邊的背包將遊戲機好好收放進夾層,面對嚴司期盼的注視僅是不假思索地回了句不要。
「欸欸小黎、親愛的室友、人最好最帥的室友——」刻意拉長語尾,嚴司那副『你今天要是不答應我我們就都別想回家』的模樣讓黎子泓忍不住頭大,雖然只是帶嚴司回家裡玩也沒什麼大不了,畢竟自從某次爸媽例行性問候的電話在陰錯陽差下被嚴司攔截下來過後,和對方聊開的兩老倒是對兒子一開學不久就交到的好友挺有興趣的……儘管這一切都是嚴司的解釋,黎子泓也無從詳細得知三人到底都說了些什麼。
他一面思考怎麼應付嚴司,轉個念卻想出一個更好的替代方案。
「去我家就算了吧,哪裡沒什麼特別的景點。如果你想出去玩的話我們可以另外約時間。」見嚴司眼裡閃過興奮光芒,黎子泓不自覺淺淺勾起唇角,「但你必須先告訴我你大概想玩哪幾天,我再空出來給你。」
「成交!」
□
朝氣蓬勃地跳下火車,朝空中大大伸了個懶腰的嚴司活動著因為長途車程下不正確的睡姿而痠麻不已的關節,抬手遮擋清晨的陽光。
雖然才一大早,橘黃色的光芒依舊耀眼照亮淺藍色天空。
「感覺天氣會很好——」好心約德丞那個傢伙,他居然不來真是太可惜了。
「行李不要了嗎?」冷冷的嗓音從後面打斷他,嚴司笑著回頭,眼明手快地接下好友拋過來的背包。
黎子泓頗無奈白一眼趕著下車便忘了重要物品的人,對方那種表情就好像不拿也沒關係,反正還有他可以幫忙般理所當然……剛才真該讓火車把對方的包包載走。
並沒有把友人的反應放在心上,嚴司倒是很期待的東張西望,拉著黎子泓就準備往前走。
「早餐想吃什麼?」在拿出手機時隨口問了句,走出車站後嚴司一面撥電話給民宿老闆一面愉悅觀察起周圍陌生的街道,火車站周圍停滿了計程車,空曠的街道雖然只有幾台汽車開過,晴朗的天氣卻能感覺得到早晨蘊藏的活力。
見嚴司問完他就開始講電話,黎子泓便沒有搭話,只是依照嚴司談話的內容跟在對方身邊走到約定的地點等待。
沒多久他們便上了民宿老闆的車,一路上熱情爽朗的對方與嚴司聊得很開心,大致了解他們行程後還順便向他們推薦沿途中不少好吃的店家和景點,等後來他們寄放完行李時老闆還特地拿了兩張自行車道地圖向他們簡單介紹。
於是兩人各騎了一台腳踏車,簡單在路邊解決完早餐便依照老闆的指示騎到自行車道上,開始今天的行程。
沿途經過很多美麗的景點,無論是湛藍的大海或是翠綠的山林。幾乎每個地方騎在前頭的嚴司都會刻意停下車去逛逛走走或休息拍些相片,理由是回去時要讓楊德丞羨慕悔恨。
有時看見路邊攤販在賣小吃嚴司也會像是覺得新奇好玩般買來一份,到最後卻不是咬了幾口或是根本沒動就丟給他吃,然後在旁邊很開心的偷拍。
結果反而黎子泓一個人吃得很飽,而嚴司的胃裡盡塞些冰品和飲料。
雖然有制止過嚴司幾次,但見我行我素的對方並沒有聽太多進去,黎子泓只好摸摸鼻子認了。
那樣逛逛繞繞不知不覺也過了下午那段最炎熱的時光,大約再不到三個小時就將近傍晚,他們這樣騎騎停停倒也耗了不少時間,估計在天色完全暗下前應該能回到民宿。
黎子泓坐在木棧道旁的花圃磚上擦拭身上汗水,無意間注意到不遠處有路標指著公廁,原本打算起身去洗毛巾,嚴司卻正好拿著一袋切好片的西瓜回來。
「吶,老闆多送我六分之一顆。」將西瓜遞給黎子泓,嚴司取下頭上那頂替他遮擋不少熾熱陽光的帽子當做扇子搧,伸手撥動因汗水黏膩在一塊的髮絲時忍不住嫌惡地嘖了聲。
單手拿來嚴司的毛巾給對方,黎子泓吃了一塊冰涼的水果,突然想起,「你光吃冰和喝飲料那些就飽了?需要找地方吃正餐嗎?」雖然他已經很飽了。
「沒關係阿,反正我沒很餓。」把汗溼的地方隨意擦了遍,嚴司一臉無所謂拉過自家好室友的手,當著對方的面一口把他原本準備送進口裡的紅色目標物咬下。「你肚子餓?」
黎子泓有些尷尬的頓了下,但看嚴司絲毫沒注意,反而很開心嚼著嘴裡多汁香甜的水果那副模樣便也沒多加在意,拿起透明塑膠袋裡另一個乾淨叉子插了塊西瓜伸到坐到他身邊的嚴司面前,很認真告知對方他其實很飽。但嚴司反而笑笑,非常愉悅的提出晚餐計畫。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在意的,時間任由兩個人互相分享的習慣成自然。
但每一對好朋友,不都是如此嗎?
□
黎子泓從浴室盥洗完出來,見另一張單人床上嚴司並不好看的睡相忍不住淺淺彎起嘴角。
昨晚兩人吃完飯回來入住房間後,趕緊洗了一個冷水澡的嚴司突然告訴他要去詢問老闆隔天搭船的事宜便啪啪踏著拖鞋下樓。
沒想到黎子泓才簡單沖過澡,連溼溽的頭髮都還沒揉乾那個明明說自己累到快死翹翹、一進房還攤在地板讓他趕去洗澡的人馬上又活蹦亂跳的告訴他老闆推薦他們可以再去市區或夜市逛逛。對方回血速度之快讓黎子泓完全無法想像和招架,還來不及阻止就又讓跟老闆借來摩托車的嚴司拉著去『續攤』。
只是沒想到今早反而是他這個騎車載他去玩的人先醒……黑髮青年無奈搖搖頭,幫友人拉好壓在身下的薄被。
因為昨晚和嚴司聊過行程所以並不急著吵醒對方,看了眼時間覺得還早的黎子泓決定先去附近走走或騎腳車逛逛當作運動。
在黎子泓關上門前床上的嚴司動了下引起他注意多看幾眼,卻不想對方似乎做了什麼夢突然大大變動姿勢,一個沒注意就往床下跌,發出不小的碰撞聲讓他當場愣在原地。
……他和嚴司同寢了一年還沒見過對方那麼脫序的睡姿——微微張大嘴,隔了幾秒直到嚴司發出吃痛的呻吟黎子泓才回過神,想起現在並不是驚嘆或發呆的時機,趕緊朝對方跑去。
「好痛……」揉揉後腦勺,自己也是滿臉迷糊的嚴司抬頭看了著急的黎子泓一眼,握住那隻伸向他的大手借力站起身,茫然坐回其實空間蠻足夠的單人床,「我還想我們的行程什麼時候多了攀岩……沒想到真的是作夢……幸好沒摔死。」
似乎也沒有過睡到跌下床的經驗,覺得可能是前一天玩太累的嚴司乾笑幾聲,平時他只要睡出太超乎人體工學的姿勢時大半都會自動醒來的。偏偏睡成那樣的機會少之又少,所以這倒是第一次體會。
但他完全沒有特別興奮的感覺,只覺得自己沒事幹嘛不好好睡。
「沒事吧?」黎子泓才開口,嚴司卻因為不小心揉到被撞出的腫包驚呼了聲。「嘶……腫起來了。」
「可以幫我和老闆他們拿些冰塊或是冰枕嗎,如果有冰敷袋更好。」黎子泓看著嚴司小心翼翼檢查腫起來的範圍,點頭應了聲好便走出房門。
方才對方眼裡薄薄一層水霧讓他似乎也能感受這一摔有多痛。
黎子泓仔細一想,這還是第一次他看見嚴司這樣,不論是摔下床還是有些委屈迷糊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讓他感覺比那傢伙平時更挺討人喜歡。
結果後來黎子泓和民宿老闆娘拿冰敷袋給嚴司時順便領了住宿附帶的兩人份早餐。
替對方在冰敷袋外頭裹上毛巾敷在受傷處,他還是不免覺得好氣又好笑。而似乎也知道他想笑的嚴司不滿偏頭,想瞪視卻瞪不到,只好乖乖把頭低回去,語氣有點悶,「想笑就笑不用憋。」
「等等敷完可以再睡。」沒有多加回應也沒有真的笑出聲,黎子泓僅是很快弭平臉上笑弧提醒對方。
「你覺得我這樣還睡得著嗎……而且再睡也沒多少時間,等等吃完早餐整理完東西退好房間再隨便逛一下,吃過午餐就差不多了吧?」
「早餐我剛剛放在桌上,幫你挑了奶茶。」
「謝謝。」
等冰敷的差不多黎子泓才放下冰敷袋,先將它拿下樓歸還。再進房時正好見到刷好牙洗好臉的嚴司咬著漢堡邊收拾行李,對方朝他眨眨眼似乎在向他道謝。
「你的漢堡搖搖欲墜。」他從塑膠袋裡拿出剩下那個漢堡開始吃,雖然看不慣但也沒想要阻止嚴司的意思。沒想到這樣一番話卻差點讓失笑的嚴司吐出嘴裡食物。
「你可以不要用你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我今天一早就夠倒楣了你不要再往上面加油添醋。」嚴司急忙鬆開才咬下去、還沒來得及釀下災禍的那部分漢堡,咳了幾聲倒是笑的很開心。
黎子泓的回應僅有無辜聳聳肩,嚴司頓時覺得對方什麼不學偏要和他學壞的……等等、自己哪裡壞了?
吃完早餐也退好房,放置好行李的兩人又騎著腳踏車往另一個方向逛了一陣子,直到吃好午餐才回到民宿,讓老闆載他們去碼頭搭船。
並不常坐船的嚴司有些好奇地在座位上東張西望,見前後的人表情都不太好也就沒有想認識新朋友的意願,只好轉頭看向窗外一片湛藍的海洋。
雖然今天天氣不錯,不知道怎麼風浪卻似乎有些大,船身駛出港口沒多久便如雲霄飛車般搖晃,讓很多受不了的人抓起座椅前面的塑膠袋就嘩啦啦貢獻出自己體內的胃酸和食糜。
但沒什麼感覺的嚴司倒是看風景看的挺開心,直到船程幾乎過了一半才想起身邊的黎子泓。
仔細一瞧才發現對方緊閉眼簾看似正閉目養神,緊繃的臉色有些蒼白,似乎也很不舒服的模樣。
「嘿、」嚴司打開抱在身上的背包拿出因為民宿老闆提及才想起、所以在吃中餐前特地跑趟超商買來的小包酸梅,拆開後他伸手拍拍友人的肩膀,「小黎乖,嘴巴張開,阿——」
黎子泓疑惑睜眼,面對自己才休息沒多久就被嚴司用像是在哄小孩的話語騷擾感覺有些頭大。
注意到嚴司手裡拿的梅子,頓時明白那人想做什麼,他告訴對方自己來就好,嚴司卻不讓。
兩人僵持幾秒他才在對方熱切注視下乖乖張嘴,讓那人丟了幾個梅子進嘴裡。
酸味讓他緊皺的眉出於本能擰得更緊,見嚴司似乎還有話說,他掀動唇瓣含糊問了句又怎麼了,嚴司卻只往窗外一比,「坐船要感受的不是搖晃的滋味,想想別的東西,像是海啊天啊,把視線放遠一點會比較舒服些。」
說完嚴司便隨便找了個話題,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低聲聊了起來。
盯著嚴司有些靠近的臉龐,黎子泓那麼一瞬覺得對方也是貼心的。
「呼——」深深吸一口船艙外的空氣,隱約嗅得到風和海水鹹鹹的氣味,不到一小時的船程雖然對他沒有太大的影響,但嚴司還是覺得能脫離船艙裡被嘔吐物汙染過的空氣挺好的——大力踏了下地面,他好像能稍微體會為什麼社會大眾會提倡腳踏實地這個成語。
他回頭看了眼臉色舒緩不少的黎子泓,習慣性朝對方露出一抹燦爛笑靨,然後秀出右手拇指。
好友難得沒給他熟悉的無奈眼神,反而輕聲回了句謝謝,伸手想從他那裡接過自己的行李。
沒有多加推託就還給對方,嚴司將手擋在眉前阻擋熱力不減的陽光順帶巡視周圍,想從一大群人和民宿的牌子間找出今晚兩人留宿的那間,卻沒有看見目標。
想起上船前有打電話去和對方確認過時間,他一邊思考是不是哪裡出問題還是臨時遇到什麼狀況一邊拿出手機,身邊的黎子泓卻突然伸手指向某個方向,「在那裡。」
察覺過來他點點頭向對方表示剛剛自己沒有看見,跟著友人一起走向一段距離外站在銀色休旅車旁也拿著手機、似乎準備撥打電話的年輕老闆。
隨著老闆去取機車,等黎子泓拿到機車鑰匙後,嚴司倒是挺開心的戴好安全帽跟在他屁股後面,看著對方騎車去排隊加油。
「你不另外騎一台車?」加完油的黎子泓沒想到嚴司只是慢慢走到旁邊等他,表情頓時變得有些複雜。
聞言嚴司無辜聳聳肩,見黎子泓再次跨上機車後也理所當然扶著後面把手快速上車,「你忘了多騎一台車要加錢嗎?雖然只是少少幾百塊但旅遊經費也是很寶貴的,更何況兩個人坐一台可以節能減碳救救北極熊阿。」
大力拍了幾下友人的肩膀,「所以就這樣了,後面還有很多人等加油呢快騎過去等等跟著老闆後面出發吧——」
「你根本是懶惰。」
「哎呀拆穿就沒有享受假期的樂趣了。」
□
放好行李兩人隨著零星幾台機車一起騎上環島公路,依循前一天的模式緩慢騎騎逛逛。
島上的店家因為配合遊客來訪的時間所以在下午時刻總會休息,因此並沒有很多人的街道上特別寧靜,騎到一半嚴司還曾指著同樣拉下鐵門的派出所和他說笑。
沿途看見很多奇形怪狀的石頭嚴司會拉著他左看右看,發揮想像力從不同的角度去解讀,得到的結論要不讓他無言要不就讓他忍不住隨著對方笑出聲。
而偶爾停下來玩水最後總是會因為嚴司的惡趣味讓兩人全身濕透,雖然布料貼在身上那種溼黏觸感沒有很舒服,但炎熱的陽光很快就將衣服曬乾,黎子泓索性就沒有多加在意,甚至玩到後頭嚴司在某個景點突然伸手抹抹他的臉和手臂,竟能拂下一片薄薄的白色晶體才讓他察覺太陽有多大。
但他僅是同樣伸手幫對方拍去身上的鹽巴,然後接過嚴司遞過來的防曬乳,抹完後再繼續出發。
途中得到協議,他們趕在晚餐時間前簡單將島繞過一遍,打算明天再做些重點式的補強。
黎子泓盯著烤肉架下燒成赤紅色的炭火,俐落操作手中的小鐵夾將烤好一半的豬肉翻面。雖然頭上好多扇電風扇正旋轉著,熱氣和夏天的溫度還是讓他流了一些汗。
抬頭看了眼對面正替擺放整齊的食材們刷上一層烤肉醬的嚴司,對方拉著衣服領子搧動試圖舒緩熱意,隔沒多久就拿起一旁的涼飲往嘴裡灌。
夾起幾片已經烤得差不多的肉片檢查,確定熟透後他放到靠近嚴司的那個乾淨盤子裡,然後重新替烤肉架上擺上新的食材。
身邊的座位坐滿了家庭或者同樣出來遊玩的大學生們,嘈雜的對話夾雜偶爾發出的歡呼起鬨聲很是熱鬧,反觀他和難得不多話的嚴司倒是顯得有些安靜。
當初在決定行程時也曾想過多邀一些朋友同行,但後來想想人多不只麻煩,而且比別人晚決定假期能預訂到民宿和車票船票已經是很幸運的事,再來原先說好同行的楊德丞又在出發幾周前臨時跳票……於是不知不覺就演變成現在這副局面。
雖然不覺得兩個大男生一同出遊有什麼地方特別奇怪,但黎子泓還是感覺有股說不出來的微妙感——或許是因為嚴司竟然沒有覺得和他一起出來玩很無聊吧。
拿起旁邊的竹籤在油亮亮的香腸上戳幾個洞,嚴司突然放下烤肉刷起身,順手撈過他身旁那早就見底的杯子,「我去倒飲料喔。」黎子泓簡單應了聲便專心於眼前的烤肉上。
沒想到等嚴司回來時,身邊卻多了個不認識的大男孩,黑色短髮,有著輕微的自然捲,笑起來臉上會有兩個小小的梨渦,感覺起來似乎挺親和。
嚴司簡單幫兩人介紹過後黎子泓才得知對方叫做阿洋,是南部的大學生,和朋友們一起來玩並恰巧和他們是同個民宿的客人。
談話告一段落,很熱情的對方邀兩人和他們一起烤肉讓黎子泓猶豫了幾秒,但嚴司卻笑著婉拒對方,只說等會夜遊時應該還會遇上,到時候再一起玩吧就簡單打發了那人。
「……怎麼認識的?」明明只是倒兩杯飲料的時間。
「這個嗎……」歪著頭思考幾秒然後朝友人露出一個神秘微笑,嚴司心情愉悅的回答,「人緣好就是這樣吧。」讓黎子泓差點沒把手裡夾著的雞翅丟到對方臉上。
拿起一塊肉夾進吐司便往嘴裡送,突然注意到不遠處那張桌子傳來好多個探視的視線,嚴司只是放下手裡的食物朝那裡禮貌性一笑便轉回注意力,用夾子夾了幾串熟透的串丸子、青椒肉串和豬血糕放到光顧著烤肉的友人面前。「你是怕烤不熟所以不敢吃嗎?這樣不行,好朋友就是要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有肚子一起拉……阿不小心在吃東西時講那種東西對不起。」
黎子泓好笑睨了眼根本沒有反悔之意的嚴司,將烤肉夾交到對方伸過來的手上才乖乖吃起忙到現在都還沒吃幾口的晚餐。
結束晚餐後嚴司突然自告奮勇載他回民宿,黎子泓沒想太多就欣然接受,對方卻載他往別的方向又繞了一段路才乖乖騎回民宿,等好不容易從老闆那拿到鑰匙兩人才拎起行李,終於往房間移動。
「哇——」連個讚嘆詞都還沒喊完,打開房門看見兩張大大的雙人床嚴司愣了愣,突然拉著黎子泓往後退,「老闆好像給錯房間了,我記得我訂的房間是兩張單人床的雙人房。」
「沒給錯。」黎子泓按住拉著他就想往門外走的嚴司,「我來的時候和老闆談過,雖然一開始他告訴我沒有空房,但現在看來應該是有客人沒按時入住吧。」等等得記得多付差額給老闆。
得知事實,嚴司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好半晌,就在黎子泓想問是否有哪裡有問題時對方突然單手勾上他的脖子,臉頰親暱蹭蹭他的頭,「親愛的室友我真愛你——」
「但是記得睡過這晚之後就把今天早上看見的事全部忘記。」放開後嚴司右手食指抵在唇上向他比了個噓,鏡片後朝他眨動幾下的眼裡閃爍著活潑笑意,沒有威脅也沒有不信任他不會向別人說這個祕密。
黎子泓理了下頭髮,嘴角漾起一抹笑容。「看看吧。」
兩人簡單準備後就按照與老闆約好的時間到指定地點集合,到達時那裡已經聚集不少摩托車,車上的人們正三三兩兩聊著天,有情侶也有小家庭,或是和他們一樣的大學生。
跟在黎子泓身邊的嚴司突然看見有台機車上的人朝他揮揮手,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剛剛倒飲料時自己幫忙過的青年。
對方身邊還跟著七個朋友,三男四女,從機車的安排上嚴司判斷其中兩對應該是情侶,簡單互相介紹過後又聊了幾句,很快就熟稔起來的一群人倒是相處得挺愉快,直到導覽大哥數數人數差不多一行人才浩浩蕩蕩出發。
夜晚島上有電燈的地方並不多,但是路上他們倒也遇到了不少和他們一樣的車隊。
專心聽著導覽,偶爾黎子泓替他指出大哥說的昆蟲在哪,偶爾他會抓著黎子泓叫他看某個方位。
就這麼看了幾站,等夜遊大致結束夜晚活動差不多也到了尾聲,當阿洋告知他們有些人要去泡溫泉時嚴司倒是很開心的告訴對方他們也一樣。於是除了其中一對情侶想回民宿外,剩下的六個人和他們又騎往溫泉所在。
黎子泓環著手站在十幾步遠看嚴司與其他人一起煮蛋,小小的空間裡還有其他遊客和他們一起擠,但對方似乎和別人聊得很開心,不善交際的他轉頭看向一片漆黑的海面,藉著薄弱的光線隱約能看見再遠一點的水面隱約冒著薄煙,看久了卻覺得有些想睡。
移動了下站太久有些痠麻的腳,浸在有點溫度的水裡其實還蠻舒服的。
「嘿,一直站在旁邊可是交不到朋友的喔。」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過來的嚴司把一顆剛煮好放冷的蛋交到他手上,伸手將他往人群方向拉,卻被黎子泓縮了回去。「我想去泡一下水。」
「好阿,那我陪你去——等我一下。」嚴司說完就往回走,而黎子泓眼明手快伸手按住友人,「沒關係你和他們聊,我自己一個人就行。」
嚴司卻笑著搥了他一拳,「說什麼呢我們可是生命共同體,你要是不小心走失了我可是要負連帶責任的。」
黎子泓站在原地看著走回去的嚴司伸手比了比自己不知道說了什麼,一群人又笑鬧了一陣子才放人。
「走吧。」嚴司走到他身邊,無意間瞥見被他緊握在手心的溫泉蛋,玩笑似撞了他一下,「要記得快把大哥哥替你煮的愛心宵夜吃下去喔。」
最後沒泡多久,當阿洋那群人從煮蛋區回來時兩人也差不多準備上岸了,簡單打了下招呼嚴司便抓著他離開。
騎在沒有路燈的公路上,唯一的光源就只有機車的車頭燈,一旁直立的山壁在此時帶來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坐在後座的嚴司突然拉拉前座那人的衣角,湊近對方耳邊壓低了嗓音,「欸小黎,你說等等有沒有可能出現——」
「別鬧。」在這樣的狀態下騎車精神已經有些緊繃,並沒有心情和嚴司胡扯的黎子泓立馬打斷對方,全心全意專注於騎車上。
「我只是想叫你注意梅花鹿,你那麼緊張幹嘛?」也沒有真正想鬧友人,還是知道輕重的嚴司打了個哈欠,頭往前抵上前面那人的肩膀,「我有點想休息。」
黎子泓聞言無奈嘆了口氣,「那你抱著我吧,但是不准真正睡著,否則摔死我不負責。」
嚴司馬上小小歡呼了聲將手環上黎子泓的腰,側頭枕在對方身上就開始閉目養神。
感覺對方的胸膛貼上自己,剛泡完溫泉的高溫似乎隔著兩層薄薄的布料傳遞過來,黎子泓那麼一瞬分了神,隨著漏跳一拍的左邊臟器亂了規律。
這種感覺,有些不對勁。
□
在進房前他們遇上了先回來的那對情侶,稍微打過招呼後,其中的女孩不小心透過微微敞開的房門看見裡面那張雙人床,有些呆愣的眨眨那雙漂亮的大眼,脫口發問,「你們真的也是……」太過直白的態度立刻被男朋友拐拐手臂。
被這番話衝擊,瞬間明白女孩想表達什麼的兩人皆愣怔盯著男孩不好意思朝他們道歉的笑容。
黎子泓反應過來想解釋,卻被笑著攬上他肩膀的嚴司搶先,「沒關係啦,我們知道有很多人不能接受,所以能請你們替我們保密嗎?」
「不是——」黎子泓啞口無言的看看嚴司再看看認真點頭答應、還祝福他們順便幫他們加油的情侶,微微張大了嘴。面對三人意外達成的協議卻百口莫辯,腦袋才快速理清一份思路清晰、邏輯正確的回答準備解釋,卻被身旁的嚴司按著。
「那我們先進去了你們也早點睡,晚安。」
「晚安。」
「哈哈小黎你有沒有看見一開始他們兩個嚇一跳的樣子,真好玩。」關上門後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但一旁的黎子泓只是冷冷的白了他一眼。
「這並不好玩好嗎?」
「不然你還要費唇舌去解釋嗎?」聳聳肩,「很多事情如果讓別人有預設觀點,你怎麼解釋他都不一定能夠完全接受。還不如不要浪費口水,反正明天就回去了接下來可能也不一定會再見,你怕什麼?」
黎子泓抿著唇沒再搭話,而嚴司脫掉鞋子跳上鬆軟的床鋪,將眼鏡放好就蓋上棉被準備睡覺。迷糊間見友人同樣脫了鞋子躺上另一張床,卻背對著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有些疑惑。兩人就這個動作維持了幾分鐘,他還掛著笑容的臉龐才卸下笑意,微擰起眉間。
沒想太多,嚴司爬上黎子泓的床搖搖對方,「生氣了?不然我明天再陪你去解釋?」
「沒差,就這樣吧。」在嚴司騷擾下被迫轉身,反正都演變成這樣也只能接受了,但轉個念黎子泓冷靜立下前提。「……有事你負責。」
嚴司為了表明自己的真誠,立刻點頭如搗蒜。
「那男朋友你是不是要應該邀請我睡同一張床啊?」只是放鬆後又沒個正經的嚴司乖乖躺下,曖昧朝黎子泓拋了個自認為應該還滿吸引人的媚眼,「哇我可是第一次和別人同床,小黎你可要溫柔點……」
於是得寸進尺的人立刻遭好友無情推開。「你去睡地板吧。」
——都沒要你睡姿溫柔點了。
「欸說真的,你不覺得時間過的太快嗎?」沒真正被推下去,嚴司手伸向床邊開關,只留下一盞橘黃色的小夜燈又乖乖滾回黎子泓身邊,仰頭盯著畫著塗鴉的天花板,「突然有點想再多玩幾天呢——」
「錢還夠嗎?」黎子泓閉上眼,被嚴司這麼一問倒是勾出他不想重回忙碌生活的些許念頭。
「啊?還可以啊。」在腦袋裡稍微算了下,雖然刻意壓低花大錢的可能性,但一開始就約定好至少拿二分之一打工薪水來玩的兩人也不是沒有足夠的經費,「省一點至少能不露宿街頭幾天吧,只要別再選四人房付差額。」
「你有計畫了嗎?」聽見嚴司的低笑聲,黎子泓腦袋也跟著轉著念,卻沒有多好的想法。
「等決定好想去哪再下計畫吧。」突然想起買好的火車回票,嚴司不免覺得放著不用頗可惜。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忘了在哪句話說完後房間突然陷入一片安靜,昏昏沉沉間黎子泓察覺身邊那人似乎也睡著了,幸好沒有打呼的習慣,但不知道是否有往床中間睡一點。
他伸手將另一半被子丟到對方身上,大致蓋住對方的肚子便稍微往床緣移動,畢竟在開了冷氣的房裡睡一晚還什麼也不蓋是很容易著涼的。
不過既然嚴司今晚和他睡一張床,那當初他幹嘛和老闆換房間呢……這是他在陷入睡眠前最後一個想法。
這一晚嚴司很安分,沒有太大的動作將他吵醒或把他踢到床下,但說不定是他也睡得太熟所以沒察覺的問題。
□
夢與夢之間他似乎碰到一個軟軟熱熱的物體橫亙在中間,阻擋他順利進入下個夢境,還害他不小心摔出銜接的隙縫裡——嚴司猛然驚醒,當發現自己還好好躺在床上時忍不住鬆了口氣,下意識想翻身繼續睡卻差點將身邊的人當成床墊躺。
他這才想起昨天不小心和黎子泓聊到睡著,結果自己反倒真睡在別人床上了。
平時總是一個人睡習慣了,但和黎子泓睡同張床的確也沒有感覺多不好。
小心翻過身面對熟睡的友人,嚴司突然想起昨天那個情侶事件,心情頓時有些微妙。
不過想想他們現在這樣還真的有幾分像情侶……不自覺咧開嘴角湊上前,面對難得能那麼近距離觀察的臉龐,他心裡倒是覺得有些緊張。
其實黎子泓平時也不過就是那副樣子,除了臉部表情配置的比例似乎有點不平均,好看的五官應該能吸引不少女孩,只是至今還沒聽說過對方和哪個女生特別好,看他和所有女性相處也都挺禮貌尊重的。
不過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打算吧。
嚴司很快就將這件事拋在腦後,開始思考該怎麼趁他家室友清醒前開個小玩笑。
只不過想法都還沒成形,身邊的黎子泓就像查覺到他腦袋裡的邪惡想法般悠悠轉醒,沒預料他會湊那麼近黎子泓反倒嚇了一跳,明明該是睡眼惺忪的模樣如今卻瞪大眼睛異常清醒。
「早安阿。」想想又在後面加了個語尾上揚的男朋友,對好友反應感到好笑的嚴司朝對方曖昧一笑,雙眼閃爍著狡黠的波光。
但黎子泓只是推開他的臉,似乎不想理會般轉身,剛清醒的嗓音有些乾啞,「早。」
見嚴司似乎還不想起來,黎子泓一時也沒有動作的想法,「幾點了?」
「還早啊,不急。」看過時間發現是自己太早起,察覺可能還不小心吵醒黎子泓的嚴司沒有多少歉意,反而笑嘻嘻的回覆。
「你還想睡嗎?我等等叫你?」黎子泓嘆了口氣,也沒有很在意睡眠時數是否足夠,覺得精神還能應付便坐起身子。而嚴司沒戴眼鏡的雙眼骨碌碌轉了幾圈像在思考,沒多久便拍拍身旁還留有餘溫的那半張床,「再睡一下吧反正我有設鬧鐘。」
瞥了眼窗外微亮的天色,黎子泓掙扎一陣才乖乖躺回嚴司身邊。
注視著天花板,幾秒後他伸手想將對方往旁邊推一點順便示意對方不要黏那麼緊,一直盯著他的嚴司卻突然開口,「你覺得我們現在這樣是不是真的有點像情侶?」
尷尬的沉默頓時籠罩兩人,黎子泓側過頭,神色複雜的與嚴司對視,卻望不進對方因為想看清楚而微微瞇起的雙眼。雖然之間還是隔了一段距離,但他們似乎能感覺彼此呼出的鼻息,寧靜的氣氛一下變得有些曖昧不明。
最後還是嚴司突然往後退了一段距離,像是明白自己問錯問題,乾笑了幾聲要他快睡就轉身背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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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約了浮潛,出民宿時正好遇見要退房的阿洋等人,知道他們今天要坐第二班船回去,嚴司和他們一一道別,互相留下連絡資料後約定下次有機會再抓著黎子泓去南部玩。
離開時他們卻在看見昨晚那對情侶後頓了下,那兩人開心的朝他們眨眼,嚴司立刻想起剛剛和黎子泓之間的尷尬,轉頭看對方也是一臉彆扭,於是他只好朝他們禮貌性笑一下便急忙抓著對方離去。
緊緊抓住黎子泓的手腕,嚴司若有所思的邁步,直到離開一段距離才玩笑似將手往下滑握住友人的手。
雖然察覺黎子泓下意識想抽回,但對方掙扎了一下終究是好好讓他握著。
感覺熱意從另一隻還算厚實的手掌傳來,那麼一瞬他突然有種黎子泓以後的女朋友應該會很幸福的感覺。
自己想一想都忍不住失笑,嚴司沒有側頭迎向對方目光,只是又牽緊了下才乖乖放開,然後沒事般笑著朝黎子泓眨眼,沒有解釋也沒有再提起什麼男朋友之類的話題,頓時籠罩在兩人身邊的氣氛又和一大早時差不多尷尬,直到到達約定地點才舒緩。
後面他們跟著教練,和其他遊客一起換上裝備來到海邊。
簡單聽完講解,確定泳鏡和呼吸器都沒問題,一群人便抓著連接成串的泳圈往離岸遠一點的海域移動。
帶有鮮艷色彩的小魚成群悠游在珊瑚間換來不少人的嘆息,當黎子泓看見從教練手中接過吐司餵魚的嚴司突然被魚大力啄了一下,吃痛了下縮回手時忍不住臉上笑意,隨著對方一起離開海面。
察看手指沒什麼太大問題,嚴司眼角餘光注意到和他一起浮出水面的人大大蛙鏡後那張臉龐掛著笑意,立刻明白對方是在笑自己,沒好氣將吐司塞進友人手心,重新潛下水面前還玩笑似潑了他一小把水。
而黎子泓笑著隨對方回到水底,將嚴司剩下的吐司餵完。
等浮潛完,稍微清洗再收拾一下兩人也差不多準備吃午餐。
在這之前嚴司卻先抓著黎子泓進了家冰店,原因沒有其他,只是對方一直嚷著太熱會吃不下飯。想說趁著午餐時間正好能避開一些人群,黎子泓便沒有反對。
拿著湯匙戳起一口冰放進嘴裡,和著微鹹海水味的冰品口味有些新奇,終於感覺到熱意舒緩些的嚴司卻不覺得特別排斥,反而期待看著黎子泓,開始好奇好友的感想,「你那個口味好吃嗎?」
看了眼盯著他碗裡冰品似乎躍躍欲試的嚴司,黎子泓頓了半秒便默默將手裡的湯匙轉向對方,沒有多想的嚴司還真的湊上前吃了下去,在此同時黎子泓非常清楚看見拿著另一桌客人冰品的老闆娘經過注意到他們動作時愣了好大一下,有些尷尬地收回手。
結果到最後吃完冰的兩人還是沒有吃什麼,只是買了兩杯名稱特別的飲料和一些零食就騎車準備趕在乘船時間前逛完昨天還沒逛完的景點。
白色的燈塔映著蔚藍天空及青翠草地,直嚷著好漂亮的嚴司抓著他拜託其他遊客強迫拍下兩人的合照,說是想留下紀念。
陰暗的監獄裡他隔著門板上的方形小門觀察內部結構,門上綠色油漆早已斑駁,寧靜肅穆的空間帶來些許壓迫感,嚴司突然往他耳邊吹了一口氣,害他猛地退後一步撞到對方。
最後他們簡單在人權園區逛過一圈便很快踏上歸途,好不容易提著行李坐定位,坐在床邊的嚴司突然笑出聲,「大家好像都捨不得回家。」
黎子泓才注意船艙裡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其餘還在緩慢上船。
嚴司拿出在島上買的梅子,先前那包早在分給黎子泓幾顆後被他當作零嘴不知不覺吃完了。
「吶、我想今天風浪應該不會像昨天一樣,看你昨天後來也還活潑亂跳的我就沒買暈船藥了。」
他拆開包裝丟了顆酸梅進嘴裡後把袋子整個丟給黎子泓,對方拿了一個,「謝謝。」
嚴司笑笑沒有回答,在開船前突然拋出了另一個問句,「你要睡覺還是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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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嚴司沒有再提多玩幾天這件事,也沒有在火車開到某個月台時突然心血來潮將他拉下車,黎子泓便也沒有提起的意願。反正以後日子多的是,不怕沒機會。
上車沒多久嚴司像是玩累了,撐沒有幾分鐘就開始頻頻點頭。
窗外絢麗的霓紅色彩透過玻璃折射投在嚴司的臉龐上,黎子泓看著對方緊掩的眼簾忍不住彎起唇角。突然車子一晃,他眼明手快地在那顆頭隨著慣性一頓、差點撞上玻璃前,伸手擋在對方的頭與窗戶之間。
猛然撞擊那麼一下,雖然有厚實的手掌減緩衝擊力道,卻還是讓嚴司有些迷糊的半撐開眼皮。茫然盯著前方椅背眨眨眼、終究不敵排山倒海而來的倦意再次閉上眼睛。
明白火車上的位子並不好睡,黎子泓無奈將對方的頭扶正,彎腰拉開在地上的背包拿出嚴司塞在他那裡的外套。
攤開薄薄的布料覆到嚴司身上,要是對方一個不小心著涼了會很麻煩——他可不想每天再像個老媽子一樣盯著他吃藥,還得被嫌棄。
他盯著嚴司熟睡到又開始晃動的模樣思索了半晌,最後還是輕嘆一口氣往中間靠近,不放心地扶過那顆隨時有可能撞上不同物體的頭往自己肩上靠。
雖然幾乎快半個身子壓在兩個座椅高起來那部份不太舒服,他只稍微移動了下調整位子。
移回視線,黎子泓看著前方發呆,安靜的車廂隱約聽得見前方某個定點傳來的打呼聲。
從小到大他很少和一個人那樣好,就算是好朋友他偶爾也會覺得和對方中間有一道淺淺的隔閡。原先他認為這也許是所謂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直到認識嚴司並被對方強迫納入好友範圍後他才開始了解所謂好朋友的定義。
雖然嚴司平時不太正經,但他的確在對方的幫助下認識很多人,甚至和他們成為朋友或者好友。
一開始被對方騷擾幾乎將他的耐心磨光一半,但漸漸習慣後他才察覺嚴司把自己細膩的一面包藏在他的漫不經心裡。也許是為了保護自己也許是為了生活開心,也或許根本就是本性。
他不願去猜測,帶著預設立場去看一個人永遠沒辦法看清對方的全貌。
想到最後淺淺勾起笑容,不知怎地還沒有睡意的他覺得現在這樣的日子就挺好。
說不出有什麼地方特別好的人,最容易佔據內心。